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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叛逃(12)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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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又過了很久,你感覺自己重新和身體建立了連接。靈魂附體的感覺十分美妙,你慶幸自己終於成功了,於是慢慢睜開了眼睛。你以為自己會看到白色的天花板和刺眼的光線,可直到你將眼睛全部睜開才發現,你並沒有看到任何東西。

你只看到了一片黑暗。

胸口上傳來被子的重量,身下傳來床褥的觸感,耳邊還有電子儀器運轉產生的滴滴聲。你嘗試活動手腕,兩只手已經恢覆了知覺。你輕輕捏住被子的邊緣,布料柔軟的觸感從指尖傳了回來。你想要捏緊被子搓一下,但你的手指立刻由於用力而開始顫抖,被子從你手中滑落了下去。

使不出太大的力氣,或許可以通過後期訓練進行覆健。

你率先撕掉了貼在兩側太陽穴上的感應器,然後雙手用力撐著床鋪,緩緩地用後背蹭著床褥坐了起來。前所未有的虛弱感從身體內部爆發,你坐在床上喘了一會兒,然後慢慢地摸了摸左手手腕。雖然你現在什麽都看不到,但指尖的觸感是真實的——你在左手手腕內側摸到了一個呈放射形的疤痕。

……算了,能保住這只手就不錯了,留個疤算什麽。而且空中花園的指揮官制服全是長衣長袖,一般情況下根本不會露出手腕內側。

你在自己腿上摸了摸,找到了被子的邊緣。你掀開被子,慢慢將兩條腿挪到床邊,腳趾終於觸碰到地面的時候,你沒來由地心慌了一下:按理說是接觸到地面了,可你沒有從腳上感覺到半點地面的質感或者溫度。

也許是錯覺吧,也許是還沒夠到地面,也許再往下一點就是地面了……?

你伸手在空中摸了摸,終於找到了放置電子儀器的臺面。你握著臺面的一角,另一只手撐在床邊,你咬咬牙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站了起來。

“——?!”

不止是腳,就連腿也沒有感覺?!難道整個下肢都沒有知覺了嗎?!

當你的腦中閃過這個想法的時候,再去反悔已經來不及了。踩空的失重感瞬間傳來,你想要找個扶手,然而你的手臂卻磕在了電子儀器的邊角上。你吃痛地吸了一口涼氣:空中花園的硬件設施這麽鋒利嗎,這到底是救護設備還是行兇利器?手上的皮膚估計已經被劃破了。

然而就在你準備迎接跌坐到地上的狼狽與疼痛時,一只手突然握住了你的肩膀,緊接著,另一只手護在了你的腰間。你在摔落之前,被一個人抱進了懷裏。

“指揮官!你沒事吧?”

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你已經太久沒聽到任何人的聲音了,盡管你大概能確定對方是誰,但你還是用略帶著點試探的語氣問道:

“……神威?”

“嗯嗯!是我!太好了指揮官,你還記得我!”神威的聲音聽起來非常開心,他將另一只手從你的肩膀移到你的腰上,然後小心翼翼地抱緊了你,“研發部的人說你就算能醒也很有可能會失去記憶,可是你還記得我。我就知道他們是在騙我!太好了指揮官!”

神威現在應該是坐在地上的姿勢,你半坐半趴地被他抱在懷裏。說實話,這個姿勢很不好受,所以為了讓自己的姿勢看起來不那麽扭曲,你擡起手臂,繞到神威的背後輕輕抱住了他。這個動作就像是有魔力一般,神威在察覺到你的動作之後,更加親昵地低下頭將下巴擱在你的肩膀上,並不十分柔軟的頭發輕輕蹭著你的脖子,感覺癢癢的。

“神威……?”

“怎麽了嘛指揮官,你睡了那麽長時間,無論我和你說什麽你都沒有反應。現在你終於醒了,就讓我抱一會兒吧!”神威側頭在你脖子上蹭了蹭,在感覺到你由於發癢而僵硬了一瞬的身體後,神威更加變本加厲地抱緊了你,“指揮官,我每次執行任務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跑過來看你醒沒醒。我每次都跑得特別快,萬一哪天你醒了,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我,而是別人,那我一定會傷心死的。啊,太好了,還好我是第一個!”

你就著這個姿勢慢慢擡手摸了摸神威的頭發,然後小聲說道:“不要說那個字,神威……你不會死的……”

神威動作一僵,“指揮官?你在……哭嗎?”

“……你聽錯了。”你的聲音依舊十分微弱,你輕輕推開他,然後握著他的手臂,擡頭看向了大概是神威的眼睛的地方,“那天科學理事會的人去找你了嗎?他們說要給你做病毒檢測,你有沒有拒絕?他們對你動手了嗎,當時有沒有其他人,庫洛姆和萬事在不在,你向他們求助了嗎?那東西……那什麽納米機器人,他們是不是已經給你註射了?貝拉米說他已經得手了,那就一定……研發部,還有研發部,阿西莫夫怎麽說?你去檢查了嗎?那東西對你有沒有損傷?你……”

“指揮官。”

在你的語速越來越快,眼看就要咬到舌頭的時候,神威溫和地打斷了你的話。你感覺有一雙手輕柔地捧住了你的臉,構造體恒定的溫度從那上面傳過來。盡管你的眼睛還是什麽都看不到,但你感覺自己正被一道視線溫柔地註視著,暖洋洋的感覺驅散了你內心的恐懼與慌張,你在神威的幫助下,終於冷靜了下來。

“我沒事。那天回來之後,我確實在基地外面看到了不少穿著白大褂的人。萬事告訴我他們要給我和隊長做病毒檢測,還說最好能做一個就先做一個。可是我沒過去,卡穆告訴我這裏面可能有問題。他們是科學理事會的人,他們的權限僅限於強制讓我進行檢測,卻不能強行沖進突擊鷹的基地。所以我一直躲在基地裏,直到把隊長等回來。”

太好了……太好了,神威沒事,貝拉米沒有得手。

你渾身驀地一陣放松。神威及時扶住你,才沒有讓你的身體由於突然的放松而倒下去,“指揮官?你怎麽了,還是不舒服嗎?要不要我抱你回床上?”

“沒什麽。你沒事就好,神威,我真的很害怕聽到你出事……幸好你沒事。”你輕輕搖了搖頭,“能扶我起來嗎?我不想回床上,我已經躺太久了。”

“沒問題。那指揮官先抱緊我吧,我把你抱起來,然後再……”

“神威。”

意料之外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在聽出說話之人的身份後,你下意識地繃直了後背,不知為何竟有一種被捉奸的感覺。而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神威也是身體一僵,在他臉上出現了和你一樣的宛如被捉奸一樣的表情。

“是隊長啊。隊長你怎麽這麽快就來了?你不是要先去匯報任務嗎?”神威轉頭看向庫洛姆。不知是他有意為之還是真的忘了放開,他的手一直放在你的腰上,而伴隨著他轉頭的動作,你和你腰上的那只手都順理成章地進入了庫洛姆的視線。

“尼科拉司令剛才在通訊裏告訴我,他不在辦公室,任務匯報可以等他回來再說。”庫洛姆的聲音越來越近,他的腳步聲在離你很近的地方停止。你看不到他的位置,所以只能順著聲音的方位擡頭看過去。

“指揮官,很高興看到您恢覆了。”庫洛姆用公事公辦的語氣說。你可以想象到他現在的表情,估計又是那種五官都皺在一起的樣子。

“……嗯。”你猶豫片刻,還是決定說出來:“庫洛姆,你應該多笑笑。你不是說很高興看到我恢覆嗎?我從你的語氣裏聽不出高興。”

庫洛姆短暫地沈默,他似乎嘆了一聲,然後你聽到他說:“如果您願意,我可以抱起您轉一個圈……”

“隊長太狡猾了!你分明是為了抱指揮官才這麽說的!”

一只手突然把你扯進懷裏,動作並不是那麽溫柔,你的臉撞在了裝甲型堅硬的胸口上,但沒有什麽痛感,你感覺到的只有神威作為構造體恒定的體溫。你想要拍拍神威示意他可以稍微松開一點,但神威似乎對你的動作早有察覺,他一只手按住了你的手腕,另一只手摟住你的腰將你又往懷裏帶了帶。

“……神威,你的逆元裝置就要戳到指揮官了。”庫洛姆說。你看不到他的臉,但不知為何,你好像又聽到了聖艾爾摩的雷聲。

應該是錯覺,你想。這裏又不是戰場,你也不再是敵人,而且神威是他的隊員,庫洛姆怎麽會在這裏拿出武器呢。

“我沒有!不會戳到的,我抱指揮官的時候一直註意避開了逆元裝置。”神威說著,低頭用下巴蹭了蹭你的頭發,“對吧指揮官?”

……聖艾爾摩的雷聲好像更明顯了,怎麽回事,是幻聽嗎,沒想到貝拉米的藥還有這種副作用。你想著,手指撐著神威的胸口輕輕推開他,擡頭向庫洛姆的方向說道:“確實,神威的逆元裝置沒有戳到我。我好像能聽到你的武器在震動,庫洛姆,放松一些,這裏不是戰場,我已經不會再叛逃了。”

“對吧對吧!你看,指揮官都這麽說了。”神威擡起頭沖庫洛姆露出一個有些小得意的笑容,“你快去休息吧,隊長,指揮官這裏有我就可以了。”

“您不應該這麽慣著神威。”庫洛姆對你說。你感覺到一陣空氣的流動,似乎有什麽人在你面前蹲下了,於是你也將視線從仰視變成平視:除了庫洛姆那身寬大的白袍以外,你想不到還有哪個構造體的衣服帶動氣流時會發出這樣的聲音。

一只手忽然握住了你的手臂。這動作看起來有些冒犯,但你對此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悅。

你曾經研究過庫洛姆的機體雙手的設計,那種鱗片狀的裝甲和摩擦系數極大的粗糙感對你來說十分熟悉。你只是不解地朝他看了過去,“庫洛姆?”

“您的手臂受傷了,正在流血。請允許我為您做臨時的止血處理。”庫洛姆的語氣不容置疑,好像你是他的一名隊員一樣,“神威,去拿酒精和棉花。”

“但是這裏沒有酒精和棉花啊……”神威的聲音變得有些遠,他應該正擡著頭四處張望,但盡管如此,他的手依舊放在你的腰上沒有松開,“這裏只有一張床,和一臺看不出是什麽的機器。”

“那就去其他病房找。”庫洛姆語氣略微嚴肅起來,儼然是你曾經無意中聽到的他向隊員聲明不希望再收到其他部隊的投訴時的語氣。

“可是指揮官……”

“我沒事。”你擡頭沖神威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你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好吧,那我馬上回來。”神威的語氣聽起來有些悶悶的,他依依不舍地松開你的腰,你也很配合地從他的腿上下來——盡管在一只手臂被庫洛姆握住的情況下,完成這樣的動作有些困難。

神威的腳步聲迅速遠去,然後從房間裏消失。在一片詭異的安靜中,你感覺自己和庫洛姆之間的氣氛有點尷尬。為了緩解這種尷尬,你放緩語氣說道:“你怎麽了?看起來有點不開心。是任務不順利嗎?還是哪位隊員又讓這位盡職盡責的隊長操心了?”

庫洛姆沈默幾秒,“不是隊員,而是一位不聽話的指揮官。就連神威都比這位指揮官要聽話。”

你聞言後背一涼,只好裝糊塗繼續說道:“不知道是哪位指揮官,竟然讓庫洛姆隊長這麽費心?我要是知道了,一定會好好說……等等,扶我一下,我的腿不行了。”

這倒是事實。神威一走,你的動作就從趴在神威身上變成了跪坐在地上。在下肢沒有知覺的情況下,你難以保持重心,你幾乎是咬著牙才沒讓自己倒在庫洛姆身上。但堅持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你的身體已經開始往庫洛姆那邊倒了。

“……失禮了。”

庫洛姆的聲音從你耳邊傳來。還沒等你詢問他失什麽禮,你就感覺身體一輕,方向感一陣錯亂,有一只手托住了你的膝蓋,另一只手托住了你的後背。塗裝寬大蓬松的質感貼著你的臉頰,你試著側頭聽了聽,構造體內部核心的運轉聲在你耳邊十分清晰……不,不對,這個節奏好像是你自己的心跳聲……也不對,這聲音分明是從你的耳邊傳來的……

“指揮官,請您不要做出危險的舉動。”庫洛姆的聲音從你頭頂傳來,他說話時,你從他的胸口感受到了些許震動,“否則我不確定我會做出什麽。”

“你會把我扔下去嗎?”你笑著問道。

“也許比這還要過分。”庫洛姆說。他將你抱回床上,拉過被子蓋在你的腿上,然後站在床前看著你說道:“無論從戰鬥方面,還是從精神方面而言,領導一支隊伍都必須嚴於律己,以身作則。最重要的是……保證自己的安全。”

你仗著自己病患的身份開始胡攪蠻纏:“我活下來了。”

“……你知道我的意思。”庫洛姆語氣嚴肅,你敢打賭他教訓神威的時候都不會用這麽嚴肅的語氣。

你終於知道為什麽你會一直產生聖艾爾摩雷聲的幻聽了。庫洛姆對你的稱呼從“您”變成了“你”,按理說這是一種拉近距離減輕陌生感的做法,但你現在只感覺自己馬上就要被說教了。你抿了抿嘴,想在被說教前再掙紮一下,“庫洛姆,我……”

“你之所以能這麽說,只是因為你恰好活下來了。在你昏迷期間,阿西莫夫技術官向我們說明了最壞的情況……你有可能成為植物人。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庫洛姆打斷了你的話,這種情況從你認識他以來從沒出現過,再加上他語氣確實嚴肅得有些嚇人,你一時間什麽也不敢說,只是默默地掐住了被子。

“在戰場上,百分之一的失敗率就等於百分之百。我們承擔不起失去你的風險,即便是百分之一,也不可以。”庫洛姆說。

“我也承擔不起失去你們的風險。”

“……我們是構造體,指揮官。對我們來說,你的安全是最優先的。”庫洛姆垂下視線,“因此,我希望你可以把自己的安全看得更重一些。這句話我以前也對你說過,你每次都說知道了,可你每次都沒有這麽做。”

你沈默片刻,然後緩緩說道:“對我來說,你們的安全同樣是最優先的。庫洛姆,你知道我無法把自己的生命放在你們的安全之上。對我來說,你們獨一無二,不可或缺。我無法想象如果失去了你們中的誰,我的未來會變成什麽樣。”

庫洛姆微微皺眉,“指揮官,您的心意我……”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擡手做了個停止的手勢,並借此打斷了庫洛姆的話,“你想從我這裏獲得一個保證,可我不會給你。你想聽我說,‘我保證會將自己的生命看得比什麽都重,如果再有類似的事發生,我一定會向你們尋求幫助,而不是一個人獨挑大梁’。我不會這麽說的。庫洛姆,你看了我的郵箱,對嗎?你輸入了正確的密碼。既然什麽都看到了,那你就應該明白我的想法。”

庫洛姆短暫地沈默,“我沒想到您會在那樣的情況下向我……直接說出密碼。”

“記得我那個飛刀嗎?加西亞胸前的徽章裏有攝像頭,我對自己的準頭還是有點信心的。”你輕輕笑了一聲,“密碼太特殊了,而且只有三次機會,還有時限。我不能繼續以打密語的方式和你交流情報,我必須創造一個機會。”

“所以你就再次拿自己的性命做了賭註。”庫洛姆說,然後他語氣略顯抵觸地說道:“那種情況下,至少……感謝您的信任。”

“不,是我應該感謝你。”你搖了搖頭,“我故意趕在你即將過來的時候下令攻擊神威,我得先向你道歉,你向來重視隊員,抱歉,我沒有顧及你的感受。在這種情況下,你能忍住沒有砍了我,而且還相信我,和我交流情報……我真的很感動。如果沒有你,我的計劃成功率就會從個位數變成零點幾。”

“不是個位數。在你昏迷期間,我反覆計算過你的計劃的成功率。不管我怎麽計算,成功率都只有不到百分之一。”庫洛姆反駁道。

你聞言一楞,隨即笑了笑,“看來我們的計算方式不一樣,我當初可是看有百分之三的成功率才決定動的手。”

“就算是百分之三,您也不應該將自己的性命放上去。”

“可是另一邊是你們。”你說,“另一邊是你們,庫洛姆。你、神威、露西亞、裏、麗芙……如果另一邊是你們,那麽就算成功率是零,我也會把它掰成零點一。你們值得我這麽做,在這一點上,你和我是一樣的。你曾為了任務的不確定性而頂撞上司,所以就別說我了,隊長先生。”

庫洛姆沈默了很久。你看不到他的臉,你只知道他一直站在你面前沒有移動。說實話,這樣做有點負罪感,你明知庫洛姆說這些都是為了你,可你還不斷反駁他,你一邊說著知道他的好意,一邊用最殘酷最相悖的方式去玷汙了他的心意。但是……

“要我怎麽做,你才能答應我……不要做任何有可能傷害到自己身體的行為,好嗎?”

庫洛姆的聲音裏透著無力與擔憂,你再一次選擇了違背自己的良心:“庫洛姆,我已經說了,我……”

“聽我說,■■■■■。”庫洛姆說,他叫了你的名字,可他平時大部分時間都只稱呼你為指揮官,他叫你名字的次數屈指可數,“在你出事之後,我立刻調查了哈桑議長辦公室的獨立監控。盡管看到你出現在影像裏,但我依舊相信這裏面有隱情。我本想和神威一起去找你,但尼科拉司令叫住了我,他將他和哈桑議長的計劃告訴了我,並且要求我配合他們的計劃。”

……不,等一下,信息量有點大。尼科拉司令,把他和哈桑議長的計劃,告訴了庫洛姆?

“你知道他們的計劃?那你找到我的時候豈不是……”

“你的舉動很詭異,但是配合哈桑議長的計劃,我大概想明白了你在做什麽。”庫洛姆說,“之後我在你的信箱裏看到了那封匿名郵件,那個人叫貝拉米,對嗎?他說哈桑議長也參與了學校時期發生在你身上的種種事件。雖然我不了解你的學校時期,但……說實話,我大概猜到了這裏面的端倪。”

“等等,”你伸手示意庫洛姆暫時停下,“你是說……你猜到了我的計劃?在看到那封匿名郵件之後?立刻就猜到了?”

雖然知道你看不見,但庫洛姆還是猶豫著搖了搖頭,誠實地回答道:“事實上,在看到那封郵件之後,我的第一反應是向貝拉米和哈桑議長詢問為什麽要這樣對你。但是在返回基地的途中,我想到了另一種可能。如果這是你的計劃,那麽我的行為就會將你的步伐徹底打亂,不但幫不上忙,反而會讓你陷入危險。所以我決定……相信你。”

“那現在……不,在我和貝拉米對峙的時候,你在哪裏?”

“我在哈桑議長和尼科拉司令身邊,神威也在。”庫洛姆看著你的臉色,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告訴了你事實:“灰鴉小隊也在。”

“……哈桑議長接入通訊前,我們的對話,”你的臉色瞬間變得古怪,“你們也都聽到了?”

“是的。”庫洛姆說。

“那麽我發給哈桑議長的那段音頻……”

“沒有。”庫洛姆很快地回答了你,“在您昏迷的那段時間裏,哈桑議長詢問了我們是否要聽您留下的音頻。我們都拒絕了,灰鴉小隊的裏還建議銷毀那段音頻。”

你坐在床上沈默片刻,然後慢慢地捂住了臉,“你早說啊,早說我剛才就不跟你擡杠了。我以為我在第二層,你們在第一層,結果你告訴我你在第三層……庫洛姆你這是報覆,你果然還是很在意我下令攻擊神威的事吧?剛才的事只有我們兩個知道就夠了,你如果敢告訴第三個人,我就……我就……”

“指揮官,請您冷靜下來。”庫洛姆的聲音中終於出現了一點笑意,“您的計劃一直都在變化,到最後時已經完全偏離了最初的步驟。比如說,您在最開始的計劃裏並沒有打算和貝拉米同歸於盡,對嗎?”

“……你為什麽把那個名字說得這麽熟練啊。”你依舊倍感丟人地捂著臉。

“我也認為您不會和他同歸於盡。所以當哈桑議長告訴我們您的狀態不對勁時,我第一時間就趕往了病房,並且……”庫洛姆輕咳一聲,他的聲音變得有些小,你不得不仰起頭才能聽清他接下來的話。

“想不到突擊鷹小隊有一天竟會接到……由我惹下的賬單。”

你聞言一楞,“你把那扇門劈開了?那間病房的建材我記得還挺貴的……”

“是的,我在第三天就接到了賬單。”

瞧瞧這語氣,波瀾不驚,不愧是能隨時拿出宿舍幣當謝禮的人,你想著。然而緊接著,你就從床上彈起來,刷地一下抓住了庫洛姆的手,動作之迅速,甚至連久經沙場的庫洛姆隊長都被嚇得後退了一步。

“指揮官……?”

“貝拉米在那扇門上做過手腳!我沒問出來具體是什麽,你有沒有受傷?他該不會把那什麽納米機器人塗在門上了吧?”你眼睛看不見,所以只能用兩只手順著庫洛姆的手一個指節一個指節地向上摸,“庫洛姆你最近有沒有什麽不舒服?關節,或者零件感覺不對勁?神威被卡穆攔下了,但是你沒人幫忙。你確定貝拉米的人沒給你下絆子嗎?阿西莫夫給你做了機體檢查沒有?你最近有沒有感覺到機體異常?”

貝拉米曾經給你形容過的“未來”的畫面立刻在你的腦海中重現,你顧不得什麽禮節,抓著庫洛姆的手臂就把他拽了過來。

庫洛姆被你拽得一個踉蹌,他不得不將另一只手撐在你身邊才能找回重心,這也就導致從外人視角來看,他就像是撐在床邊伸手攬著你一樣。

“庫洛姆,你活動一下手腕,手也攥一下……肩膀也試著活動一下……脖子呢?脖子附近的零件有問題嗎?你……”

庫洛姆的袖子十分寬松,你順著他的手臂摸上去,沒摸到什麽明顯的變化。但不能因此而產生僥幸心理,萬一機體的其他部分有問題就糟了。你一邊詢問庫洛姆是否有不適,一邊擡起頭想要檢查他的脖子——你完全忘記了自己的眼睛看不見東西這個事實。

你也完全忘記了你現在和庫洛姆的距離有多近。

……

1.

……

“等一下,指揮官,這不合禮數……”

“反正沒人看到,而且你的機體是最重要的。動一下肩膀,沒問題嗎?”

“是,沒問……等一下指揮官,好像有人正在接近……”

“?”

“指揮官!我在路上遇到了裏哥,所以就和他們一起回來啦!酒精和棉花也拿來了,你是不是久……啊啊!你們在幹什麽!隊長!太狡猾了,你怎麽可以先出手!”

“等等!神威,不要突然沖過來,不要撞到指揮官!”

“突擊鷹的隊長,想不到你竟然也會趁人之危……是我大意了,請你離我們灰鴉的指揮官遠一點。”

“裏哥你說的不是隊長嗎,為什麽要打我啊!”

“你也離我的指揮官遠一點!”

……

“指揮官,您還好嗎?”露西亞走到你身邊,在你眼睛前晃了晃手,“阿西莫夫技術官說您的眼睛只是暫時受到刺激,既然您已經醒了,恢覆視力就只是時間問題。”

“您不用擔心。在、在您恢覆的這段時間裏,麗芙會照顧好您的!”麗芙在你的床邊坐了下來,她輕輕拉起了你的手,你沒有看到她泛紅的臉頰,“您的飲食、起居……所有事情都由麗芙為您打理。啊,還有露西亞,露西亞也會幫忙的。”

“是的,指揮官。”露西亞說,“有我們在,您不會被任何人打擾。”

……露西亞這話怎麽說得殺氣凜凜的,現在一切不是都已經結束了嗎?按理說不會再有人來打你的主意了吧?你想著,然後攤開掌心示意露西亞把她的手交給你。

“謝謝你們,露西亞,麗芙,有你們在,我很安心。”你說,“裏呢?聽起來他好像和庫洛姆還有神威出去了。我怎麽感覺……這樣真的不會影響灰鴉和突擊鷹的友誼嗎?”

“裏先生他……”麗芙正要說出在你昏睡的這段時間,裏每天都是多麽多麽的暴躁易怒,露西亞就及時地沖她搖了搖頭。

“裏怎麽了?”你再次緊張起來。

“沒什麽,指揮官。裏很正常,他會保護您不受其他部隊的幹擾。”露西亞說。

……露西亞這話聽起來更殺氣凜凜了,其他部隊?難道三頭犬的薇拉在你不在的時候又來找茬了?你皺了皺眉,“對了,露西亞,麗芙。有一件事……你們可能知道。”

“是的,指揮官,您請說吧。”露西亞說。

“意識鏈接是雙向的,在我昏迷的時候,你們有沒有人鏈接了我的意識?”

露西亞一楞,“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也不是很明白。是有人……對您做了什麽嗎?”麗芙說。不知為何,在麗芙語落的瞬間,你的腦海中閃過了骸骨新娘在夜間睜開眼睛的樣子。

“不……也許只是個夢吧,搞不好是我的幻覺。”你笑了笑,“當我就要永遠陷入沈睡的時候,我好像聽到了一個聲音。”

露西亞和麗芙對視一眼,“聲音?”

“對,但是我不記得性別了……好像是個男性,”你想了想,“他對我說,‘指揮官,我我們回家吧’。我本來以為是身邊的人,但我實在想不起他的聲音了。我想好好感謝他,如果不是他這句話,也許我就真的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錚。

……刀出鞘的聲音?你楞了一下,是幻聽嗎?還是真的有聲音?是露西亞的刀?

“麗芙,照顧好指揮官。”露西亞在確認過麗芙的眼神之後,用力地握了一下你的手,“指揮官,我會和裏一起保護您不受其他部隊的幹擾。露西亞,即刻出擊。”

一陣氣流的變化過後,你聽到露西亞快步離開了病房。露西亞怎麽走路也殺氣凜凜的,在空中花園還需要保持這樣的警惕嗎?你不在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指揮官,您在想什麽?”麗芙在你旁邊問道。

“露西亞真的還好嗎?我感覺她有點生氣。”你皺了皺眉,“果然還是我這次做得太過分了吧……”

“不,沒有的事。指揮官,我很慶幸……您終於回來了,我們都很想讓您回來。就連裏先生也是,”麗芙說,“雖然他在指揮官昏睡的這段時間,一直非常暴躁,還很容易生氣,經常說等指揮官醒了就送給您一套黃紅連擊,但我們都看得出來,裏先生是最希望看到您醒過來的。如果不是最近工作有些繁重,今天本應是裏先生負責照看您……”

難怪裏那麽生氣。本來你今天醒了第一個看到的會是裏,結果卻被神威搶了先……你輕輕嘆了口氣,“希望裏下手有點分寸。”

麗芙很快回道:“沒關系,就算裏先生不小心失手,我也不會救神……啊,我是說,我也會幫忙聯系阿西莫夫技術官的。”

……又出現了,在腦海裏閃過的骸骨新娘,這次是開大招的樣子。你搖了搖頭,“七實和渡邊呢?”

“說到渡邊先生,指揮官,您千萬不要在我們不在的時候和渡邊先生進行通訊。”麗芙抓住了你的手,“他最近很忙,而且據說他收集了很多軍刀想要送給您,我不會讓他……我是說,七實和您分別後就去了遺忘者的領地,這段時間渡邊先生一直都被七實打擾,他說這是您的陰謀,還說不想看見您。”

“不想看見我?”這倒是有點意外,你本來還準備今天晚上和渡邊聯系一下,問問他到底有沒有和哈桑議長一起聯手給你下套。

“是的,他十分不想見您。”麗芙再次握緊了你的手。

你嘆了一聲,“好吧,那就等我身體好點,我們一起去綠洲找他。多帶點物資,他的營地被感染體襲擊,不管怎麽說也有我的過錯。對了,貝拉米怎麽樣?”

麗芙動作一滯,“哈桑議長曾經要求過我們……不可以回答您任何關於貝拉米的問題。”

你聞言一楞,卻很快點了點頭,“他想用這種方式還我的人情。想得美,我得趁機從他身上撈點好東西。我記得露西亞的新機體就要完成了,正好,塗裝、專武和意識的錢想必哈桑議長不會跟我客氣。麗芙,你有沒有想要的?或者基地缺少什麽物資嗎?哈桑議長慷慨解囊,這次他全包了。”

“指揮官……”

“沒事的,麗芙,你不知道他欠了我多大一個人情。”你安撫地拍了拍麗芙的手背,“別說黑卡,就算我跟他要未來一年的帶薪休假,他也不會拒絕。”

“不是的,指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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